四
天还未亮，小羊就被母亲从床上拽起来，睡了一夜，嘴唇已经消下去了，今天是星期一到了上学的时间，因为父亲不在家，母亲让五岁的小羊跟着她提早入学了，怕他在自己带的班里吵闹，特意安排他在邻班上课，学不学习无所谓，主要是找个看娃的地方。
村口的小桥头，村子里上学的孩子已经集齐了，在杨麟的带领下顺着浇水渠向几里外的二郎庙小学出发。天色还是黑黑的，几个星星在高空闪烁着，水渠俩旁的麦田里快要成熟的庄稼传来特有的清香。小羊迷迷糊糊的拉着哥哥的小手踉踉跄跄的走着，晨风一吹鼻涕流了下来，顺手拽起哥哥的袖子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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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庙小学顾名思义是由旧社会的二郎庙改建而成的学校，大门囗的墙壁上还隐约有因果报应的壁画残存，这是个中心小学，十里八乡的小学生都集中在这里读书，教师以民办为主，只有很少的几个吃皇粮的公办老师，这个很好分辩，在张小羊的印象里，衣着顺便经常去捏小羊小鸡鸡的都是民办老师，穿着中山装上衣口袋别个钢笔喜欢问小羊学习成绩的基本都是吃皇粮的。
大羊跟着母亲上二年级的教室去了，小羊到了一年级的班级，他的座位比较特殊，在第一排的前面单独一个桌子紧挨着讲台，方便老师顺时可以用教鞭棍打醒经常瞌睡的他。今天小羊果然又睡着了，毕竟是刚刚五岁的孩子，教语文的陈老师看着他叹口气，胳膊一伸一教鞭棍敲在他桌边上，小羊一激灵，立马拿起语文书咿咿呀呀的读起来。陈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拿着教鞭棍在自己的领地上巡视起来。
当当当，校工敲响了早自习下课的钟声，这个大铁钟挂在学校最高的树上，钟声悠长十里之外都能听见，不但是提醒学生而且是告诉田地里耕作的老农们学生放学了。
因为离家较远，而且杨麟还有教课任务，从星期一到星期六娘仨吃住都在学校，教室的后半部用麻杆遮一下，放上一张桌一张床一个小炉子就是临时的家了，小羊走到母亲的教室里，大羊已经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念书了，小羊走到哥哥身旁习惯性的拉起哥哥的衣袖擦下鼻涕，大羊推了他一把说:滚一边去。
母亲一边往玉米面汤里切着红薯一边对小羊说:陈老师说你早上又打嗑睡了？小羊看了一眼哥哥想了一下说:都怨我哥咋天让我吃蜂蜜，嘴疼死了，一疼就睡着了。母亲叹口气:就你理由多！对了，上午学校集体吃宝塔糖打虫，你可别像上次打疫苗偷跑了，宝塔糖可甜了。
于是小羊就无心吃饭了，一直想着香甜的宝塔糖，终于等到上午第一节下课，陈老师捧着个盒子开始分发糖果，小羊看着手中乳黄色的宝塔糖伸出舌头小心舔一下，也不是很甜吗？不想那么多了，三下五去二的嚼了下去。第二节数学课上完，课间休息的时间比较长，小羊正在和几个同学蹲在地上打方块玩，一抬头看见二年级的哥哥和几个同学打起来了，小羊赶紧跑到教室里拿个扫把就冲出来了，哥哥拉住他的手说:木事，我们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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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哥哥第二节课学的是《豌豆的旅行》，课文最后一段讲的是豌豆从肛门排出来，班里调皮捣蛋的同学举起手问公办别老师什么是肛门，别老师憋得脸通红，用半标准的普通话说:肛门就是屁股眼儿。这下好了，一下课男同学们挤眉弄眼的互相指着嘴巴说:肛门，肛门。这才闹将起来。小羊听哥哥解释明白才放下扫把回到一年级的小伙伴之间指着他们嘴巴:肛门，肛门，肛门。一个小伙伴莫名奇妙的看着张小羊问:肛门，钢做的门吗？小羊一本正经的回答说:对，对，你嘴巴就是钢做的门！
一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天渐渐黑了下去，学生放学了，住在附近的民办老师也回家了，偌大的校园剩不了几个人。小羊坐在屋里小心的看着外面，他胆子极小一到夜里就不敢出去，二郎庙外面的操场旧社会是乱葬坟，传说是闹过鬼的！小羊感觉自己的肚子特别的疼想拉大便，可是不敢一个人去外面的茅坑，母亲去别的老师那里串门了，小羊只好求助哥哥陪着一起去外面，哥哥趁机要胁说:以后还在妈妈那里告状不？还用我的袖子擦鼻涕不？小羊一个劲的点头:不敢了不敢了，好哥哥。大羊这才打着手电拉着小羊到了茅坑拉屎。
小羊蹲在那里，总感觉这次拉屎和以前不大一样，有一种拉不净的感觉，而且总觉得屁股眼，不，肛门上有个东西直晃悠，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拉，妈呀，软软细长的，小羊失声尖叫起来，哥哥赶紧走上前用手电筒一照，原来是一条蛔虫顺着小羊颤抖的屁股乱摇晃！哥哥也顾不得脏顺手就拉了出来，然后顺手摘了几片树叶给小羊:赶紧擦擦吧，估计是宝塔糖使上劲了，坏了，我肚子也开始疼了！
接下来的俩天，宝塔糖的威力开始在学校发作，小羊尽量避免往茅坑跑，直到他成年后还能记起那个初夏二郎庙小学茅坑万虫蠕动的壮观场面。
五
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小羊在学校里一天天的掰着手指头，终于到了星期六的下午。母亲得留在学校开会，小羊等不及了拉着哥哥就向家里跑去。
还是老习惯，小羊的右胳膊划圈发动顺着水渠飞跑着，这条水渠是从公社的水库引下来的，木有硬化，从渠顶到渠底长满了青青的野草，不知名的野花盛开着。小羊一会儿从渠顶冲到渠底顺着渠底跑上一段，又从渠底冲出来继续飞奔。直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才停下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嘴里咬着草茎等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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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爷听见放学钟声后就到村里的小桥边等着小哥俩，小羊的外爷已经快八十多岁了，个子高高瘦瘦的，最显眼的标志是下巴上迎风飞舞的一把山羊胡子，这把胡子自他过了七十岁以后就木刮过，因为他岁数是村里最大的也因为这把胡子，村里人都亲切喊他杨老头。
小羊一下子冲进外爷的怀里，外爷笑着说:哎哟，羊娃子看着又瘦多了又晒黑了，以后问你喊黑子吧？小羊拽住外爷的胡子大声喊:不准喊不准喊，难听死了，都怨我哥把好吃的都吃了我才这么瘦的。外爷看了下才走过来的大羊的袖口说:大羊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比弟弟还大俩岁，怎么还用袖子擦鼻涕呢？油亮油亮的。大羊看看身边的弟弟刚想解释，小羊赶紧拉起外爷的手:外爷，回家了，我饿了。
小羊的外婆正在灶伙忙活着，晚饭其实很简单，就是玉米面汤再馏个馍，调点酸菜。外婆稍微有点胖，是个缠脚女人，因为和蒋介石一个姓，村里人都喊她老蒋。老蒋属于那种不明事理的女人，农村俗称各搭蛋，经常掐着腰和村里别的各搭蛋对骂，不过对俩个外孙却是掏心掏肺的。
小羊踏进院子就喊着外婆要吃馍馍，老蒋赶紧拿个馍一分两半给小哥俩吃，这是玉米面混着面粉蒸的，白里透着黄。小羊家因为有俩个人拿工资，日子也算过得可以，同村有连这都吃不上的。小羊放下书包嚷嚷着要去看小伙伴们，刚出院子门就看到了前面邻居大妞大舅妈一脸吊滞的站在自家院子门囗，小羊赶紧放慢脚步悄无声息的退回家。
小杨岗村在本地出名除了那棵神奇的老槐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前面邻居富家二外爷，富家亲兄弟四个，富家是老二，老大富国死的早一生未婚，老三叫富院，生了俩个闺女，老四叫富门，老四老婆和张小羊外婆一样不能生育，抱养了一男一女。神奇的是富家二外爷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居然连生十个男孩不带重样的，村里人都说这弟兄四个的后代都让老富家一人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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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旺丁不旺财吧，虽然弟兄名字都有个富字却穷的叮当响。富家二外爷只有老大老二娶了媳妇儿，老三老四老五老六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却木一个媒人上门的。老大也就是小羊喊大舅的，娶的媳妇儿大妞还多少有点神经病，时不时的发作，发作时总是胡说一通说自己是七仙女下凡等等，不过还真有人相信，有得异难杂症的外村人专门在大妞大舅妈发病时来求药。小羊却是很害怕这些神神道道的，平时见了这位天人大舅妈都是绕着走。
小羊退回院子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大妞舅妈的神经病确实又犯了，他丈夫把她锁到屋里去窖上出苦力烧砖去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把门卸掉跑出来了。嘴里念念有词木有方向性的在村里转来转去，村里人巳经习惯了，看见只当木看见。只到何大妞上小学的儿子放学回来跪到她面前求她才稍微清酲点，让痛哭流涕的儿子拉回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