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亚：豌豆泛白，想起我那可怜的外爷_社旗故事_社旗论坛

楼主回复

2新居民
发贴数:27
注册时间:2020/2/7
加好友站内信

阅读：357
回复：0
发表于：2022/5/17 14:42:08
来自：河南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旗社区。

豌豆泛白，想起我那可怜的外爷

作者 |唐亚

“刚摘的新鲜豌豆角，一块五一斤，一斤一块五了啊！”今天逢集，初夏的太阳照得人脸隐隐发烫，菜市场十字口的黄金位置，一辆小卡车上胀鼓鼓的青豌豆角堆得尖如小山，小喇叭一声接一声，一群老妇围住卡车说说笑笑地往塑料袋里挑拣品相较好的豌豆角。“孩儿们不稀罕吃，老头子吃不够，年年得买点放冰箱里慢慢儿吃，上年我没放好，坏一点，他心疼得呀嘟囔好几天。”两个老人边拣边聊。

“妈妈，我也要吃豌豆角。”为满足孩子的愿望，我支好电动车，凑过去拽个塑料袋秤三块钱的。”又去菜市场兜一圈采购完中午的食材，回家立马洗净豌豆角放电饭锅里开煮。

未几，豌豆角的香味就溢满整个厨房。关火，使笊篱捞到盘子里，稍微晾几分钟后，小不点就急不可耐地用小手搓着吃起来。我马不停蹄地返回厨房里准备午饭，等我把饭端出来时吓一跳：两斤煮熟的豌豆角不翼而飞。“宝宝，你吃光了？”“是，有的不好吃，我扔垃圾桶了。”天哪，基本上都是不好吃的，因为垃圾桶里躺着的足有二斤豌豆角，我亦无语。果真像九斤老太说的：一代不如一代呀！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正处于幼年时期。小孩子嘴馋，物资又匮乏，一到豌豆开花就开始盘算着到时候去哪块儿地里偷，早上偷还是晚上偷不容易暴露。有时自家种一点也舍不得敞开肚皮吃，因为要给牛做饲料，牛吃饱才有劲拉车犁地，长膘才能卖上好价钱。

有个星期天，我吐着一嘴青沫兴冲冲地跑到外婆那儿从布书包里往外掏母亲专程摘给她的豌豆角。外婆二话没说放下手里正在串的锅帽，转身进灶火屋去煮豌豆角，然煮好的豌豆角她却一个没尝，全部进到我的肚子里。

那一天，外婆给我讲很多都是关于我外爷的故事，她一直在叹气，眼里含着泪花。

五八年吃食堂饭，粮食大丰收。庄上组织青壮年去西河（唐河）捞铁沙，牛屋院垒着一排又高又大的炼钢炉子，家家户户的锅碗瓢盆锄头镰刀只要是铁器都被收走扔进炼钢炉，“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要去炼钢。人们天天忙着炼钢，导致庄稼都坏到地里。

登录查看大图
登录/注册后可查看大图

十冬腊月，粮食吃光，都去地里挖上年没来得及刨的坏红薯炒炒吃，捏成窝窝头吃，苦得难以下咽，饿得没法都和着水吃了。六零年饥荒彻底爆发，庄上的男女老少都饿得面黄肌瘦，小孩儿没奶吃，饿得嗷嗷乱叫，树皮草根都被饥民一扫而光。

你妈八岁，穿个涮筒儿袄冒着黑冷子大风（方言：狂风）搁西场麦秸垛根扒一晌，扒回来七八个麦籽，你姨五岁，饿得光哭。连续几个月见不着一粒米，没吃过一顿饱饭。仅有的一点东西你外爷总舍不得吃，说他不饿，或是在外边吃过东西了，都饿得走不动路了还要出工。

六一年春上，你外爷一连几天在北张营修水坝，人家都回家了，天苍黑还不见他回来，后来你庚舅捎信说：三娘，找个架子车去接接三伯吧，他搁路上走不动了。俺们拉着架子车半夜里深一脚浅一脚把他拉回来，几天卧床不起，稍微能动，又去给队里干活。那天队里分些包谷瓤儿馍，他没舍得吃，拿回家里又出去了。

东墁儿你二妗子看见他坐地里吃青豌豆叶，就喊他：三叔，三叔，赶紧回家哩！死妮子，喊啥哩？白（别）喊了，我可找着好吃哩了呀！不知道吃多少才站起身，当天夜里就冒肚（方言：拉肚子），都是清水黄水呀，几天几夜不停。最后一夜，我不住地拍床喊他，怕他睡过去，刚开始还哼两声，后来不听吭气儿，我去摸他的手，手都冰凉了……

外爷走了，外婆得养活几个年幼的孩子。她患白内障，视力越来越差，干不成其他的，队里后来就让她去食堂帮忙擀面条，全队人吃饭，有时为准备一顿午饭得擀一大晌，大臂小臂累得抽筋。那一晚，队里组织人出工，她不得已把睡得正香的我的姨和母亲锁屋里去食堂做饭，供返回的人们用餐。回到家里，早醒来的两个人扒着窗户往外喊叫，嗓子都已哭哑。

八十年代末，没享过一天福的外婆因病匆匆离我们而去。懵懂无知的我依然清楚地记得送外婆走那天，供桌上整齐地摆着妗子蒸的白面馍，我知道母亲和舅舅怕她饿着，同时也要她多捎给外爷一些，好叫他也吃顿饱饭，圆儿女们一个梦。

外爷的生命永远定格在那段苦难的岁月里，也由此让子孙后代永远铭记住那段凄苦的日子，无论寒来暑往，无论四季更迭，无论沧海桑田，无论地久天长，苦难是最好的良药，启人深省，催人奋发，激励我们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直到今天，我母亲依旧秉承着勤俭节约的良好家风，绝不无缘无故浪费一粒米、一颗粮，她是那段苦难岁月的亲历者，感触尤为深刻。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从牙牙学语我们就会背这首诗，年幼的孩童不求甚解，我自己的孩子就是最好的例子。近十年来全国范围内数次开展“光盘行动”，提倡节约，反对浪费，真正体现了人们对铺张浪费有较深层次的认知，让厉行节约有了最理性的回归。

居安思危，杜绝浪费，移风易俗，崇尚新风，使人们找回一种对粮食的温暖与敬畏。“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三年自然灾害，让我们失去无数亲人。如今，我们积极响应上级号召，在物资极大丰富的情况下仍须忆苦思甜，杜绝“舌尖上的浪费”，这也是对苦难岁月里逝者的最好告慰。

六十年，又一个甲子，曾经饥肠辘辘悲愤离世的外爷做梦也想不到今天会是怎样一个日新月异、物质丰盈、流光溢彩的年代啊！泪水不知何时溢满我的眼眶。

“妈妈，你怎么哭了？”“

我想起我饿死的外爷。”

“那他不会吃奶酪棒呀？”

“连豌豆角都没有哪会有奶酪棒？”

我指指垃圾桶。“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扔豌豆角了，我要留给老外爷吃！”我不觉已泪流满面。

作者简介

唐亚，社旗县太和镇唐岗人，2000年参加工作，已过不惑，仍在奔波，爱好旅游，但诗和远方不属于自己，偶有灵感之际才觉“书到用时方恨少”，忙里偷闲记下只言片语为生活增添些许情趣罢了。

登录查看大图
登录/注册后可查看大图

分享到：新浪微博腾讯微博微信 QQ好友复制网址

主题: 唐亚：豌豆泛白，想起我那可怜的外爷